提起北海的九龙壁,读者朋友们一定不陌生。它以双面有龙的独特设计以及飞扬灵动的优美造型闻名于世,天下独一无二。它不但是北海的标志性建筑,而且已经上升为北京的代表形象之一。相比之下,北海另外一块照壁“铁影壁”就不那么知名了。
这块铁影壁现今坐落于北海公园北海北岸澄观堂前,它既没有鲜艳的色彩,也没有华丽的装饰。一眼看去,貌不惊人。但是清楚它来龙去脉的人对它可不敢小看。这可是北京城数百年来的镇城之宝!为什么这朴实无华的铁影壁有这么大来历呢?这背后有个故事。
这故事还得从鲁班锔白塔说起。
细心的读者可能早有疑问了。鲁班是木匠的祖师爷不假,可“锔”这门手艺也不是木匠活,鲁班怎么会呢?要说鲁班是神仙,不管什么手艺,拎起来就会,提口大刀就能当关老爷用,那也不至于。鲁班这门手艺是跟别人学的。跟谁学的呢?提起这位,也是一位神仙,虽然他在民间的声名比鲁班差远了,但论起身份和手艺,一点不比鲁班差。这位姓胡名钉铰,在天庭尊号左金童胡定教真人。鲁班是木匠的祖师爷,这位胡钉铰是金匠的祖师爷。这个“金”不是“金银”的金,是“五金”的“金”,什么打首饰的金银匠,打铜器的铜匠,打铁的铁匠,做锡器的锡匠,都认这位胡真人当祖师爷。他们行里对这位胡真人另有称呼,叫胡鼎真人。总而言之,胡钉铰也好,胡定教也好,胡鼎真人也好,都是一个人。
这位也跟鲁班一样,史有其人。不过细算下来,有点差距。历史上的鲁班也是能工巧匠。历史上的胡钉铰呢,打铁补锅的手艺除外,另有一门绝活:他还是打油诗的祖师爷之一。打油诗有两位代表人物,其一是张打油,另一位就是胡钉铰了。《全唐诗》里还录有他的诗呢!这里转载一首诗:
蓬头稚子学垂纶,侧坐莓苔草映身。
路人借问遥招手,怕得鱼惊不应人。
怎么样?甭看人家是打油诗鼻祖,这首绝句写得也不比正经诗人差。
胡钉铰和鲁班一个是金匠祖师爷,一个是木匠祖师爷,都是手艺行,交情不错。鲁班从胡钉铰手里学了“锔大家伙”的本事,论情论理,也得感谢感谢人家。鲁班就去拜访胡钉铰。哎呀,老胡啊,这次多亏你了!胡钉铰说鲁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啊,凭咱哥儿俩的交情,还说得着一个谢字吗?可是有一样,鲁大哥你是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单把白塔锔起来,其实没什么用!
鲁班一听,不知其解。怎么叫没什么用呢?胡钉铰就说你别急,这事得从头说起。
想当年,元世祖忽必烈定都北京,建立大元朝。元朝是蒙古人的王朝,马上得天下。五行里边独得一个“金”字。这个字可不得了。打从战国年间,邹衍推出五行终始,两千多年始终传承不差,每个朝代都对应五行之一,相生相克。要不怎么元朝后来被明朝推翻了呢?朱元璋是红巾军出身,红在五行属火,火克金,明朝就是火德。当然这只是一个虚幻的说法,但古人迷信啊,还是很信这一套的。
到了元文宗图帖睦尔在位的时候,权臣当道,老百姓纷纷揭竿起义,天下乱了!文宗干着急没有办法。就有高人献计,说皇上你可以这么办。我大元朝在五德中属“金”,为今之计,要使江山长治久安,就得在大都城内,用金银铜铁锡五金打造五个镇器,分布五方。文宗这会好比快淹死的人,看见根稻草都恨不得捞住,一听这主意不错,干吧。
就派人打造五金镇器。都什么啊?金门墩、银闸、铜井、铁照壁、锡殿。
金门墩是哪呢?地安门。皇上特地在地安门用金子打造一门墩儿。底下还藏一金老鼠。这金老鼠是怎么回事呢?因为天安门和地安门正在北京中轴线上,这条线又叫子午线。十二生肖,子鼠午马。所以一边埋个金老鼠,一边埋个石头马。为什么不是金马?那得多少金子!皇上舍不得,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!
银闸放在东华门。
《燕京访古录》记载:“东华门内御马监南,为元时之御水河,今已划平为地,土埋有白银铸水闸一座,横梁长四尺八寸,宽五寸,厚三寸,两旁竖柱,高三尺,宽三寸,为长方式,中间八竖柱,四棱式,厚三寸,横梁正中镌‘银闸’二大篆字,上首镌‘大元元统癸酉秋奉旨铸银水闸一座’十五小字,下首镌‘太傅左丞相萨敦监铸’九小字。当元时,用纯银铸此水闸,莫详其故。”
《燕京访古录》成书于民国时期,作者已经不知道这个银闸是干什么的了。后来就有人据此怀疑,说看这尺寸,这银闸甭说过船过人,过只小狗都费劲。埋在土里有什么用呢?实际上这是镇器,镇器用不了多大。
铜井在西城。
西城区新街口北大街铜井胡同里边有一口井,井圈都是铜铸的,所以叫铜井。上边也刻一行字:大元至顺辛未秋七月赐雅克特穆尔自用。
眼尖的读者也许注意到一个细节:前面的金门墩、银闸都是奉旨建造的,这铜井怎么变成自用了?用现代话说,档次一下掉下来了。非也!这个雅克特穆尔不是一般人。咱上边说元文宗时候权臣当道,雅克特穆尔就是这个“权臣”。银闸上边那个“太傅左丞相萨敦”是雅克特穆尔的弟弟。您要是听过评书《明英烈》,元朝设摆武科场,用三条绝户计想害死天下英雄,常遇春马跳围墙力夺武状元。那里有个奸臣叫萨敦,坏主意都是他出的,而他就是银闸上的那个萨敦。
兄弟二人把持朝纲。皇上等于是个傀儡。 “至顺辛未”和“元统癸酉”看着是俩年号,其实中间只隔两年。元文宗当了三年皇上,29岁就死了。接下来的宁宗是个小孩,在位才53天。最后传到惠宗,就是元朝的末代皇帝元顺帝,“元统”就是他的年号。
第四个镇器就是铁影壁,现在在北海公园。其实本来应该在北京东城鼓楼西大街铁影壁胡同,德胜庵前。后来清朝灭亡,大批珍贵文物流失。为了保护这块铁影壁才把它挪到北海。果然也就成了五金镇器现在唯一存世的一个。1986年,在铁影壁胡同发掘出土了铁影壁原来的基座,胡同的老街坊们还高兴了好一阵子。
这前四个镇器都大功告成,到第五个锡殿出了问题。这问题还不是一般的问题,因为顾名思义,锡殿得用锡来筑,这份成本可了不得!还没等把钱凑齐,元朝灭亡了……
胡钉铰一五一说清事情经过,鲁班这才明白。哦,原来还有这么一番缘故,果然是隔行如隔山,我就不知道。照这么说,我单把白塔锔起来不成,还得把这金银铜铁四个镇物破了?胡钉铰说否,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五金镇物放在大元朝,能保元朝的气运,放在明朝也一样啊。再者说,大元朝搜刮那么多民脂民膏,末帝元顺帝整天花天酒地,难道当真连一座锡殿都盖不起来吗?不是。虽说朝廷上蒙古人多,民间还是汉人多啊。汉人能心甘情愿帮着蒙古人出力卖命吗?锡殿搭不起来,一半是天意,另一半也是人为。不是五金镇物不管用,元朝的气数就到这儿了。文天祥丞相说得好,胡运从来无百年嘛!现在改朝换代,大明江山建立了朝纲是什么生肖,让皇上把这锡殿再修起来就完了。
鲁班一听,嗯,也有道理!那就等着明朝修吧。
锡殿后来真修起来了吗?真修起来了。不过时候拖得很久,要到明朝第六位皇帝英宗朱祁镇复辟成功,建年号天顺,在北海的五龙亭用锡盖了一座“太素殿”。从那以后,北京城里的五金镇物:金门墩、银闸、铜井、铁画壁和锡殿就全了。那么大明江山从此稳固,如铁桶一般?没有那好事。英宗皇帝朱祁镇当年宠信宦官王振,贸然出兵攻打瓦剌,数十万大军全军覆没,自己也成了蒙古人的俘虏。大明朝群龙无首,拥立朱祁镇的族弟朱祁钰登基,定年号景泰。等到朱祁镇侥幸回归中原,复辟成功,明朝的元气也就大伤了。所以说不管多么精心的设计,多么预先的防范,都赶不上在位的皇上兢兢业业,以民为本。不怠政,不折腾。国家才能兴旺,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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