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咬破指头写血书,寄给西凉我亲夫……”薛平贵与王宝钏的爱情演义中,有一折较冷门的戏,唤作《鸿雁捎书》。说的是苦守寒窑的王宝钏,一天见鸿雁北飞,于是写成一封血书,希望鸿雁能把信送到西凉,传给薛平贵。薛平贵、王宝钏皆为戏曲虚构人物,自然也没有什么薛实为西凉王;但西凉作为地方政权与地理概念历史上确有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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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读“西凉”一词,便从骨子里生发出一种冰冷感,料想其定为苦寒之地。名非虚得,“西凉”取名便意为“地处西方,常寒凉也”。从地理概念上来说,西凉便是古时更多提到的凉州,即今甘肃省武威市,所谓河西走廊一带。西汉汉武帝时,冠军侯霍去病攻下此地,自此纳入中国版图。再往上追溯,原先此地盘踞的政权也是如雷贯耳:月氏统之,匈奴治之……

到了公元400年,中国历史进入东晋时期,凉州一带有汉人李暠在敦煌称“凉公”,始建立西凉。这位汉人祖上不是别人,正乃威名赫赫的西汉飞将军李广。其实,西凉之所以地处凉州,又兼带“西”字,更多因历史上河西地区曾先后出现五个“凉”政权,今史家为区别于其他四个,特将中心位于凉州西部酒泉的李氏政权称为西凉。细究其疆域,范围约北起西海郡(今居延海),南达祁连山,东自酒泉郡西凉是哪里,西抵高昌部(新疆哈密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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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凉作为汉人李暠建立的地方割据政权,自然也区别于原古月氏、古匈奴等统治下的治理模式、国家文化。在河西五凉中,西凉存在时间并不长,仅历三主,共二十二年,可谓昙花一现、转瞬即逝。其作为与东晋并存的政权之一,更多扮演了一个汉人“庇护所”的角色存在:西凉对于战乱颇繁动荡不定的中原地区是最理想的避难之地,所谓“天下方乱,避难之国,惟凉土耳”,以至于出现了“中洲避难者,日月相继,不绝于耳”的情况。

作为动乱时代的一隅汉人庇护所,西凉事实上为中原文化的存续、发展作出了一定不可忽视的贡献。其建立者李暠,作为飞将军李广的后裔,也称得上一句雄才大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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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暠(音浩,洁白意),字玄盛,陇西郡成纪县人,出身陇西李氏。在后世两百年后,其七世孙李渊建立万国来仪的唐朝,是为唐高祖。李暠作为唐朝皇族的先祖、关陇贵族集团的早期奠基者,为后世唐朝的建立奠定了不可磨灭的坚实基础。

李暠少而好学,龙飞二年(397年),建康太守段业自称凉州牧,号神玺元年,建立北凉,拜李暠为效谷令,后敦煌索仙推举李暠为敦煌太守。可以说,李暠的一生从效力北凉、到建立西凉,都与凉州密不可分。

李暠家族世代都是豪门大族,他的高祖父李雍、曾祖父李柔都在晋朝做官,历任郡守之职;祖父李弇则在前凉张轨幕下担任武卫将军,封爵安世亭侯;其父亲李昶从小有美名,但很早去世,李暠是他的遗腹子。遗腹子李暠、自幼丧父的李暠,并未因此消沉。史载李暠性情沉静聪慧,宽厚谦和,器度优雅,通读经史,特别擅长文辞。李暠年长后,又精通武艺,最好研读《孙子兵法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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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业自称凉州牧仅两年后,又自称凉王。此时李暠适为敦煌太守,北凉的右卫将军索嗣进言段业,说不可让李暠在敦煌久留。段业于是让索嗣代替李暠担任敦煌太守,命令索嗣率领五百名骑兵前往敦煌任职。

索嗣大喜,到距敦煌城二十里之地,即通知李暠前来迎接自己。李暠疑虑重重,准备出城迎接,效谷县令张邈和宋繇等人阻止他说:“后凉政务衰颓,段业昏庸懦弱,这正是英雄豪杰有所作为的时候。将军您具有建立一个国家的现成条件,怎么能够拱手送给别人呢!索嗣自己依仗是本郡的人,认为人们一定会归附他,绝对不会意料到将军能突然对他进行阻击,可以一次战斗就把他擒住。”李暠本与索嗣结为生死之交,后者却如此排挤自己,那个安心做一地太守的李暠一去不回,他将以愤怒与才智,引领自己的野心建立西凉国。

李暠听从意见,派自己的儿子攻打索嗣,索嗣大败而走,逃回张掖。于是李暠更进一步,接着向段业上疏索嗣的罪状,得到许多朝臣声援。段业于是杀死索嗣,并派遣使者向李暠道歉,更升任李暠为新置凉兴郡使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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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年后,北凉晋昌太守唐瑶起兵反叛北凉,向敦煌、酒泉、凉兴等六郡传发檄文,推举李暠为冠军大将军,凉公。李暠自知时机已到,在境内大赦囚徒,建年号为庚子,建立西凉政权。

西凉虽建,北凉政权却并未覆灭。到了义熙元年(405年)十月,李暠与长史张邈商议,把都城迁往酒泉,用来对北凉施加威胁与压力。李暠迁都酒泉后,敦促奖励发展农业生产,群僚因连年五谷丰登,百姓安居乐业,请求在酒泉刻石纪念,李暠欣许。后来北凉沮渠蒙逊每年不断来侵犯,李暠志在以恩德安抚境内,只跟他讲和订立盟约,不与其兵戈相见,这也是为什么说西凉成为一时汉人“避难安业之地”。

义熙十三年(417年)正月,享国十余年的李暠卧病不起,遂遗诏给长史宋繇说:“我从小遭受悲痛,备尝各种艰难,在社会动乱之际,受到此地之人的推举,才弱智浅,不能统一河右。现在气力衰弱,将不再能好转了。死是自然的规律,我不悲伤,所遗憾的是大志不能实现。居于最高地位的人,应当仔细地警惕危亡的预兆。我死之后,世子李歆就如同卿之子,好好地辅导他,告诉他我的经历,不要让他高高在上,专横骄傲自以为是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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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暠遗诏回顾自己一生,不好高骛远、不自抬自捧,更将其子比作大臣之子,在古代历朝都是极罕见的。这位一生稳健、广纳汉人安居的开国君王,到死最担心的便是儿子李歆专横刚愎,也真可谓一语成谶:李歆仅在位三年,期间大造宫殿、用刑严苛,不听大臣劝阻,终落得个被沮渠蒙逊所杀的下场——当然这是后话了。

西凉国虽存在仅二十余年,却在中国历史上挥下浓墨重彩的一笔:李暠广开言路,重视儒学,珍惜人才,知人善任,积极振兴文化教育。在他统治的西凉境内,许多文人名流纷纷投靠于他。当时著名的地理学家阚駰、经济学家宋繇、教育学家刘昞等,皆得到李暠的重用。一时群英齐集敦煌,在学术上做出了突出的成就,形成以敦煌为中心的“五凉文化”的兴盛时期。

西凉作为五胡十六国之一,却是少有的汉人政权,客观上保护了汉文化的延续与根基,更为后世诸多传奇小说留下一个神秘而向往的远方:你见那薛郎收到血书路遥马急回长安,身是西凉王浑不顾一心只为见宝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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