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皆往子弟早慧,不及学龄,即授以诗书技艺,如此种植,违反自然季节,过多人工,虽亦开花结果,望其丰满充实,则其难矣!神童之说,弊多利少,古有明证,人多不察也。”
——孙犁《耕善堂读书记》
在北京紫禁城御花园的西侧,有一座重华宫,皇四子爱新觉罗•弘历登基前就住在这里。
他在这里写下很多关于自己政治抱负、生活情趣的诗文。
重华宫的前殿叫做崇敬殿,在崇敬殿宝座上方,挂着一块弘历写的“乐善堂”牌匾。
乾隆皇帝(弘历)登基四年后,他把曾经写的诗文整理成诗集,用“乐善堂”为书名乾隆诗集,在全国出版发行。
这套诗集共40卷,多字,浸透着正统儒家学派的理念。
1)遇见神童张永清
1748年2月,37岁的乾隆皇帝偕皇后和太后,去山东泰安、曲阜祭祀,并在孔庙题写“万仞宫墙”四个字。
当他们返京路过济南府,决定在这里小住几天,既能视察民情,又可以休闲散心。
乾隆在济南游玩的几天里,济南府的各级官员们好生伺候,天天挖空心思,变着法子讨皇帝欢心。
今天上贡地方特产,明天献一份古董字画,后天送位广袖飘逸,能歌善舞的歌姬。
可是,乾隆皇帝根本没把这些看在眼里,心里还抱怨:“这些蠢才们,不好好为朝廷办些体恤百姓的实事,尽整些没用的来糊弄朕,简直把朕当成喜欢女色,享受浮华的平庸之君!”
看到皇帝一脸不屑的样子,可急坏了济南府的官员,经过多次揣摩,有高人看出皇帝的心思,于是,在刻意安排下,神童张永清隆重出场。
2)龙颜大悦的乾隆皇帝
按《乾隆御制诗二集》中所写:
张永清时年五岁,是济南府贡生张廷曌的孙子。
这个5岁的孩子,由爷爷张廷曌领着来叩见圣驾。他最大特点是,能背诵整本《乐善堂诗集》。
当眉清目秀的张永清来到面前,乾隆皇帝对他半信半疑。
于是当场考他:“小小顽童,听说你能背诵朕的《乐善堂全集》?”
贡生张廷曌恭敬的回答:“启禀皇上,小儿不仅能背诵《乐善堂全集》,还能解释诗集里的意思。”
说完,他对张永清耳语了一番。
只见张永清镇静自如,把乾隆的诗集从头到尾,一字不错地背诵下来,接着对乾隆提出的诗句进行详细解释。
乾隆皇帝大吃一惊,这个孩子确实不简单!
不仅能背诵这些满含自己青春回忆的诗文,还能对诗词一一讲解,甚至对诗中的韵律也很熟悉。
存于故宫博物院的《乐善堂诗集》
这次精心安排,让乾隆皇帝龙颜大悦:“大清国有此神童出现,可见天下的黎民百姓能够富足安康,享受太平!”
并当场作诗,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:
七岁神童传李泌,
于今转觉两年迟。
松称晚秀终为贵,
桐解先荣亦自奇。
道左趋跄浑特达,
车前奏对式威仪。
张家古有郎中例,
克继芳踪舍汝谁。
聪颖的小永清很有福气,在皇帝召见之后,还得到太后与皇后的特别召见。
一向和善的富察氏,正沉浸在丧子的悲痛里,她2岁的皇子永琮,年前因为出水痘刚刚夭折。
见到伶俐可爱的小永清,喜欢得不得了,百般爱怜,赏赐无数。
这下子,济南府官员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,这招果然用对了!
不仅能让皇帝欢喜,连太后和皇后都跟着欢喜,看来高升的日子不远了。
而张永清是“乐善堂神童”的消息,迅速传遍了方圆几百里,他也成为当地夸赞的榜样。
3)“伤仲永”的乾隆皇帝
9年后,乾隆皇帝第二次南巡,大队人马跟上次一样,仍旧驻扎在济南府。
因为神童的名气,这次不用地方官安排,皇帝直接下谕旨召见祖孙俩。
看到他们两人时,爷爷张廷曌不见老,14岁张永清已经长成小伙子了,乾隆皇帝问道:“几年未见,永清如今可考得功名?”
张廷曌尴尬地回答:“永清还在家中读书,暂时没能考入济南府学。”
听完这句话,乾隆皇帝一时无言以对,再看看旁边的张永清也是资质平平,哪有当年一口气背过40卷《乐善堂全集》的那份神采?
感慨了好久,乾隆皇帝又开始作诗:
五岁神童亦自贤,
谁知深恨触悲弦,
那堪嶷嶷将成冠,
鞠躬趋迎跸路边。
这个张永清长大后,和平常人一样,多次参加科举考试也没有取得功名。
乾隆皇帝看他曾经是“乐善堂神童”的份上,破例赏赐他举人头衔。
其实,人生好比一场马拉松,起跑早不等于能跑好。
有个“双生子爬楼梯”的心理学实验证明,如果家长违背孩子成长的规律,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,会导致孩子容易厌学,长大可能会越来越平庸。
而所谓“乐善堂神童”正是这样:
1)张永清从小不学习《四书五经》,偏偏背诵乾隆皇帝那些没有水平的诗文。还要学会一篇篇地讲解,真是不易。
也可能被这些诗文伤了学习兴趣,让他长大后泯然众人。
2)张廷曌只是个贡生,相当秀才的最高级别,连乡试都没有参加过。
他想努力栽培孙子,也没有错。只是让张永清背过《乐善堂全集》,见到了乾隆皇帝,最后还是没当上国家公务员。
古往今来,超出常人的神童并不少,但很多看似“神童”的孩子,只是家长瞒天过海打造出来的,只能应付了一时,却应付不了一世。
真正能像数学天才韦东奕这样,一路优秀,独占鳌头,被北京大学数学院提前录取的人并不多。
我只想说:发现天资聪颖的“神童”是件容易的事,而如何让“神童”在能够在人生道路上,披荆斩棘地走到最后,应该更值得深思和探讨。
文章素材来源于徐珂《清稗类钞•异禀类》,图片来源于网络,侵必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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