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宗棠:陕甘分闱
张一湖
学而优则仕。在古代,读书的最高理想就是为了“修己治人”——修好自己,帮助君王治理百姓。自打有了科考,读书人主要通过科举考试这条途径进入仕途。在左宗棠到甘肃前,陕西、甘肃两省的乡试统一在陕西举行。当时的甘肃省涵盖了现在的甘肃、西宁、宁夏、新疆各省份全部或部分地区,最远到迪化府,就是今天的新疆乌鲁木齐,甘肃学子到陕西参加乡试(考举人),平均都在二三千里以上,最远的六七千里,来回两三个月,耗费银子少说数十两,一般的读书人,特别是那些贫苦的读书人,如何能够做得到?左宗棠历来关心学子,每到一地,都要访查学子的情况。通过与甘肃学子的交谈,他了解到,甘肃的学子,极少有参加乡试的,那些贫苦和路途遥远地方的学子,对于参加乡试,连想都不敢想。左宗棠立刻意识到,教育的落后,人才匮乏,正是西北民族冲突、连年战乱的主要根源。作为陕甘总督兼理甘肃巡抚,左宗棠下决心要改变甘肃教育与全国各地不平等的现状,为甘肃的学子们挣得一个前程。
同治十二年十二月十八日,左宗棠上奏朝廷,正式提出“陕甘分闱”的请求。“陕甘分闱”,就是陕西和甘肃两省分开举行乡试,亦即甘肃省独立举行乡试。甘肃独立举行乡试,有两大好处。第一是方便甘肃的学子参加考试。甘肃乡试在兰州举行闱怎么读,甘肃各地到兰州的路途比到陕西近多了(当然,最远的迪化府仍有四五千里);第二是可以增加甘肃中举的名额,使甘肃学子有更多的机会“出人头地”,进而为甘肃地方培养更多有学有用的人才。
朝廷同意了左宗棠的请求,但是,主持全国考试的礼部在甘肃中举名额上态度坚决,不肯松口。左宗棠犟劲上来了。你不同意,我就上奏太后、皇上,一次不行,再奏;两次不行,三奏。霸得蛮,耐得烦。最后,礼部只好让步,给了甘肃四十名举人的名额。
光绪元年,光绪登记,加开一科乡试、会试。左宗棠趁机上奏朝廷,即从光绪元年恩科开始,陕西、甘肃分开乡试。光绪元年八月初六日至二十日,百忙之中的左宗棠,花了半个月的时间,亲自主持了甘肃省第一场乡试。
左宗棠始终高度重视教育、教化。当他还在湖南巡抚幕府作先生时,他就创办了求忠书院,并使求忠书院与岳麓书院、城南书院一起,成为省城三大书院。此后任浙江巡抚、闽浙总督,他总是第一时间恢复当地的教育。他支持福州创办正谊书院,开办书局,印制经典书籍。他任陕甘总督,人还在陕西打仗,心就奔向了甘肃兰州的兰山书院。他指示甘肃布政使等官办好兰山书院,并拿出自己的俸禄作为书院学生的膏火(伙食费)。甘肃、湖南学子赴京参加会试,左宗棠按人头资助,每次都在三千两以上。大儿子孝威赴京参加会试,左宗棠叮嘱他不要乱花钱,但当得知孝威周济困难举子回家路费,他却特别高兴,怕孝威钱不够,又给他寄去银子,鼓励他多帮助穷困的举子。
甘肃第一次乡试,左宗棠做出安排,学子们到兰州参加考试,住宿、吃饭都由官府包了。特别贫困的,还资助往返路费。“不让学子因贫困而不能参加考试”,左宗棠真是这么做的。
左宗棠《与沈吉田》(同治十二年):
陇士贫苦可怜,拟以廉项二千两,为会试朝考诸生略助资斧。以人数计之,似尚欠数百两。已函寄李筱轩兄,于汇票外,将存项补之;如尚不够,则再寄去。此次汇银二千两,均在廉项内拨兑,乞告文卿方伯筹给。弟之廉项尚存若干?或已无存,均乞文卿查明示知。[1]
左宗棠《请分甘肃乡闱并分设学政折》(同治十二年十二月十八日):
窃维甘肃地处西北边荒,旧隶陕西行省统辖,康熙年间,拓地日广,始设甘肃巡抚,驻临洮。乾隆年间,又改临洮为兰州府,后设总督驻之,兼管巡抚事。
陕甘学政远驻陕西三原,三年一度,按临甘肃,举行岁、科两试,均与各省不同。故自改建省治以来,甘肃士人经明行修能自淑其乡里者,尚不乏人,至掇科登第,以文章经济取重当世者,概不多见。非各省皆知稽古之力,争自濯磨,甘肃士人独安固陋,不求闻达也。计甘肃府厅州县,距陕近者平庆泾、巩秦阶两道,约八九百里、千里;兰州一道,近者一千三四百里,远者一千六七百里;兰州以西凉州、甘州、西宁,以北宁夏,远或二千馀里,或三千里;至肃州安西一道,则三千里或四千里,镇迪一道,更五六千里不等。边塞路程悠远,又兼惊沙乱石,足碍驰驱,较中原行路之难,奚翅倍蓰!士人赴陕应试,非月馀两月之久不达。所需车驮雇价、饮食刍秣诸费,旅费、卷费,少者数十金,多者百数十金。其赴乡试,盖与东南各省举人赴会试劳费相等。故诸生附府厅州县学籍后,竟有毕生不能赴乡试者,穷经皓首,一试无缘,良可慨矣!军兴以来,学臣不按临甘肃者,已逾十年。幸前学臣许振祎,不避艰险,以次按试,生童踊跃欢呼,迎拜马首。计补行各届岁、科诸试,取入新生,不下万人,而从前取进生员,尚不在内。徒以资斧无措,不能远行,加之夏秋暑雨,水潦纵横,有无从问津者,有中道速邅致误场期,废然而返者,有资斧耗尽、抑郁成疾以殁者。其得抵陕完试事者,不及三千人。然则甘肃士子之赴乡试者,合新旧诸生计之,不过十之二三而已。臣自肃州凯旋,历甘、凉各郡,途间见诸生迎谒道左,初疑其秋试被放者,比询以试事,则佥称无力赴陕,不知其详,言已,欷歔不绝!
左宗棠《援案吁恳分闱增额折》(十一月初六日):
窃维此次陕甘分闱,原可请照湖南、北成案,平分原额,不必议增。惟陕省近科中至五十名,此时若议平分原额,陕省只得四十一名,未免觖望。应请比照贵州、江苏安徽两处增额成案,仰恳特恩,赏准甘肃增额九名,合近科分额二十一名,广额十名,则甘省可得四十名,陕省可得五十名,两省士民当益感戴皇仁于无既矣。[2]
左宗棠《陈明甘肃捐输实数乞广文闱中额片》(同治十三年十一月初六日):
此次分闱,亦不敢援照各省增额成案一并请加。惟乞增广文闱中额,足成四十名,俾得与中额最少之贵州比。感沐皇仁,实无既极![3]
左宗棠《甘肃地方安静恳恩举行纪元乡试折》(光绪元年三月十四日):
臣维前于同治十二年奏请分闱就试,嗣经部臣核议,以“由甘至陕,路程远者自一二千里至五六千里不等,士子跋涉之苦、资斧之艰,诚有如该督所称者。所请分闱考试之处,自系为作兴士气起见。惟定额应会商陕西抚臣妥议。”等因。比经商定会奏,并行司转行所属。各绅奢士庶闻之,莫不仰颂皇仁,自任创建贡院,冀副盛典。嗣读恩诏:“本年恭遇皇上元年,特开恩科,广各省中额。”群以边方士庶同荷鸿施,益深奋励。遂于省城袖川门外建修贡院,伐石于皋兰北山,采木于平番、碾伯、河、洮各州厅县。同时,各郡人士征匠送徒,鸠资庀材,络绎载道。砖瓦木石不足,则各罄私储,或撤祠屋,散材入公,不计价值。佥称御极初元恩榜,边远寒畯既被皇仁,自宜勉力设措,克期创修闱场,仰承圣泽。[4]
左宗棠《请将安肃五属举额隔科分别编号取中折》(光绪元年四月二十九日):
窃臣前据安肃道史念祖禀称:安肃五属地处边陲,每逢大比之年,该士子须赴西安,跋涉数千里,寒士辄因旅费维艰不能应试。兹甘省乡试恩准分闱,边方士子就近赴试,往返甚便,人数必多。[5]
左宗棠《甘肃乡试通融办理折》(光绪元年八月二十二日):
奏为监临乡试出闱,谨将科场通融办理事宜恭折陈明,仰祈圣鉴事。
臣于八月初六日同正考官臣徐郁、副考官臣刘瑞琪人闱。计应试者二千七百馀人,场内外均恪遵规矩。现在三场事毕,已将朱卷封送内帘。十七日接试翻译事竣,照例将闱中事务交提调监试道员督率办理,仍委臣标中军副将驻宿贡院门外巡逻稽查,以昭严肃。臣即于二十日先行出闱。[6]
左宗棠《本年乙亥恩科补行壬戌科请仍照旧编号取中片》(光绪元年八月二十二日):
谨仰体朝廷嘉惠边陲寒畯至意,此次仍饬编列字号。惟咨明正主考臣徐郁、副主考臣刘瑞琪查照,如编号佳卷果多,即不拘定额,凭文取中,如仅能照额取中,则仍旧编号,亦无难按籍而知。似现在办法,与科场条例定制两不相妨。
谨附片陈明,伏乞圣鉴。谨奏。
军机大臣奉旨:“览。”钦此。[7]
左宗棠《答谭文卿》(同治十二年):
三月十五日接奉来函,言甘省中额事,与此间议论不谋而合。当即传示峻峰、庆伯两兄,属即上详,以凭咨覆。中丞会奏别开一科之说,自应中止。陇士纷纷呈请分闱,实以路途辽远,每乡试一次,关内士子非七八十金,不敷盘川;关外则百数十金,尚多负笈徒步而来者。兵燹之馀,尤无设措,情形亦殊可悯!边荒文采,固不能与中原争;然因科目而兴教劝学,则较他省为尤亟。若读书人日渐减少,势不尽沦为戎狄不止也。
惟分闱必须分额,不能攘秦以培陇,固也。然若以二十一名定额,无论分闱后应试人士必多数倍今年四届并举,新生殆以万计,取中太隘,无以广登进之门;且二十馀名之额,亦复不成省分。若疏请广额,则部议必驳。[8]
左宗棠《答邵汴生中丞》(同治十二年):
接八月二十六日惠函,具悉一切。秋试多士云集,居然升平景象,殊为慰意。陇上道远费烦,贫士竟有终身不得入试者,实堪怜念。此次尚有二千四百馀名同听秋赋,不谓不多。昨赴酒泉,途间见诸生多蒙袂辑屦不能具衣冠者,语及未赴秋试,则涕泣随之,殊为酸鼻!将来分闱之举,恐不可缓矣。[9]
左宗棠《与黄恕陔少宗伯》(同治十二年):
兹有启者:陇土寒苦者多赴陕乡试,远者数千里,与东南之赴会试相等。东南尚有水程,此则全是陆路。故士人终身不预秋赋者,尝十之七八,殊可怜也!分闱一事,实非可已不已。所议数额,无例可照,尤难着笔。敬恳于交议时一赞成之。岂惟边塞士人实拜其赐,从此柔以诗书,枭獍亦化鸾凤,国家数十世之安也。
(黄倬,字恕陵,湖南善化人。历任浙江学政、吏部侍郎。)[10]
左宗棠《与宽勋同》(光绪元年四月二十六日)
甘肃分闱已定,数千百年旷举,足慰士心。兰山书院肄业者多至四五百人,各郡县亦多闻风兴起,或者自此人文日盛亦未可知。手此告尔等。
四月二十六夜〔三更书于〕兰州节署[11]
左宗棠《与安晓峰》(光绪三年二月初一日)
陇、湘会试,向由廉项内分致卷资。兹特檄陕方伯于存廉内划拨三千两寄尊处,希即代为分致为荷。陇士赴试者必多,惜廉泉涓滴,未能渥润耳。
友人左宗棠顿首
二月朔[12]
左宗棠《与孝威孝宽》(同治九年):
今岁廉项,兰州书院费膏火千数百两,乡试每名八两,会试每名四十两,将及万两。[13]
[1] 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11 书信二. 第369页。
[2]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6奏稿六. 第118页
[3]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6奏稿六. 第120页
[4]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卷六奏稿六. 第195页
[5]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卷六奏稿六. 第206页
[6]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卷六奏稿六. 第292页
[7]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卷六奏稿六. 第294页
[8] 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11 书信二. 第344页。
[9] 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11 书信二. 第366页。
[10] 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11 书信二. 第375页。
[11]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13.家书、诗文. 第170页
[12] 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12 书信三. 第287页。
[13] 刘泱泱主编《左宗棠全集》13.家书. 第137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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